周一早上，闻青禾第一个来到州立鉴定所法医办公室。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、输入身份号进入系统。
登录后，手指已经形成肌肉记忆，自觉点开内网查询过去几日全帝国新发现的无名尸。他在筛选菜单一栏输入“男性”、“青年”两个条件后，列表缩短到了46项。接着，他仔细看着筛选过后每具遗体的情况——这是他在州立鉴定所工作以来，每天的第一件事。
昨日那个亥尔男孩的话还徘徊在脑中：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没有死，你们会很快相见。
今天的尸体名单里，也没有他所想的人。
这46人中，有的身高不对、有的年龄太大、有的发色太浅、有的瞳色太浅，总之十分钟后，他排除了身份对应的可能性，关上了页面。
也许他真的活着呢？也许还活着吧……
啸南，啸南。念到这个名字，闻青禾心里像划过一块冰，有点疼，又不确定。
六年前，楚啸南扔下他一走了之，没有拿走夫妻宿舍中的一件物品，也没留下一句解释，甚至第三军校医学院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，就这样给Omega的心里留下一块废墟般的深坑。曾经想到对方时，闻青禾的心口会撕裂绞痛，后来变成了钝痛，再后来是一股溺水般的喘不过气的凉意。
随着时间拉远，痛感逐渐消失，闻青禾也确定这是因为自己走出了那段感情，还是因为心已经疲倦到没有感觉了。
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，是人的正常心理。作为法医，他见过太多的失踪者家属被年复一年的期待与失望折磨，甚至故意认错尸体求个了结。
他也不能免俗。一年多来，他傻傻地在司法系统内网中日复一日地搜寻对方的下落。但仅仅是无名尸名单上没有对方，并不意味着楚啸南还活着，很多失踪者已经死了，只是没有发现尸体，或是尸体被秘密处理了。他愚笨地想从州立鉴定所提供的信息上找到对方，无异于试图拿着网兜从一片封闭海域捞到某条特定的鱼，而鱼也许根本不在这块海里。
算了，有什么意义呢。他捏紧自己的鼻梁，他们早就结束了，他应该在楚啸南扔下他时就明白的。
“早，闻法医！”
八点半时，助手小刘热情地向休假归来的他打招呼。
“早啊。”闻青禾抬头道，顺手打开今日的工作页面，“待会九点去下面剖验，州里送来的。”他的一部分工作是对平原州内发现的无名尸进行尸检。
“今天有几台？”
闻青禾对着页面数了数，“上午剖两台，下午四台吧。”大概一小时一个。
“啊——”小刘哀嚎了一声，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，待会去解剖室可就看不到太阳了。
他真不知道瘦小的闻法医怎么能一天验那么多个的，不过人家外科出身，上过战场，大概前线比这里还苦吧。而且闻青禾只用一年多就通过考试，破格从助理升到了正式法医，这个过程通常需要三年。所以小刘虽然嘴上喊累，但心里对这个上级相当认可，很快投入了今日工作。
春日阳光均匀地照耀平原州首府。
在距离州立鉴定所十公里外，一处不起眼的米色二层小楼被人拿钥匙捅开，两个男人前后脚进了门。开门的男人戴着帽子，进入后，他把钥匙交到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手上。门关上了。
“以后你就住这，石青。”前面那人说道，挥了挥屋内的灰尘，“先自己收拾收吧。”